商农支行风云：深深行边柳，拂出几朝烟（十二）
“这世上永远都有空寂的草地，就像人间无用的深情。我的一生只有今年，今年只有今月，今月只有今天，今天只有今夜，今夜只有这一刻。现在，我站在这一刻，出离、奔涌、绽放，然后枯萎、安静。孤独抱着孤独，爱抱着爱。爱只有心跳，我无法言语，一生都挤进了那心跳，可那心跳却找不到你，给不了你......”
晚会结束后，大家都兴奋地拍照，比在舞台上还忙。那份儿发自内心的欢快、青春，不曾注意到这个冬天其实很冷。寒风掠过，冷得寂寞而干净，不觉得自己已走过了冬天，冬天一直受着排挤，却怨而不发，像个沉睡的精灵，放弃了万马奔腾的心。曾经我们的冬天那么苦寒，那么长，终于等来春天短暂的盛开。
方丽因为家里有事，一下舞台便离去了，却在营业部的微信群里深深留言：“谢谢你，柳主任，你让我们大家都找到了我们自己，那个美丽、自信、昂扬的自己。”
于是大家纷纷留言，就像冰封了一冬的河流突然幻化成彩云了，轻明而流荡，岁月的倦怠和幻灭终其一生都能对抗。
柳杨却话题一转：“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幸福和快乐。幸福感是什么？我们辛劳地工作，不是为了表功，也不仅仅是为了那点人生的盘缠：工资。而是为了愉快专注地达成你自己的愿景。我希望未来工作的这个平台，能让你们的抱负和身手有所展示。当有一天你离开了， 你所做的还能成为榜样和力量，幸福感和成就感就会伴随我们的快乐而来，就像你离开江湖，江湖还有我们的传说一样。”
就在柳杨要锁门离去的时候，信贷员许辉却在门口拦住了他：“柳主任，这些日子我总觉得姚军有些不太正常。”
“哦？你确认过眼神？不太正经？灵魂有些沙雕？”柳杨还在兴奋里，不时和他开着玩笑。
“哈哈哈，是有些，他灵魂什么样我不知道。只是一开始，我以为我们忙着晚会，他有些松懈。可我和他交接，他总是推辞，说不着急，他还没弄好呢，可其他人都已经交接好了，就他，今天看我们忙着晚会节目，他干脆就没来。”一月无虞无罪，那片远远的一意孤行就像秀君风情万种，笑我萎靡不振。
“姚军？哦，我知道了，也许他懒散惯了，或者对这次工作变动有些抵触情绪吧。你今天忙了一天，回家好好休息，我们明天再找他吧。”
柳杨虽然没太在意，却在回家的路上不由细细想起了姚军的一些细节。
“柳主任，我们有时候遇到某些事情的时候，不是我们做得不够好，而是我们做得不够坏。”
这句话如果放在当时的语境下，确实体现了他善良的一面，可同时又暴露出了他那隐秘的一角。如果换一种场景呢？他又会有怎样的解读？毕竟他的这个职业会面临很多诱惑。面对诱惑他又会是怎样的“不够坏”？“做得不够坏”在某种欲望的发酵下，他也会做得很坏。虽然这是难以把握的推演，但撕开却异常明亮。
如果制度是底线，那方向呢？应该是价值观？道德层面最简单的是什么？“不作恶”。
他望向冬日的夜空，旷古而神秘，闪现着宗教般的庄严，痛苦而迷醉。风所吹之处却乎在表达它们的依恋和各自为政，就像头顶一样的灰败，日子一样的无穷。
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一份儿怎样的生命最为彻底的意义？鲜活的初衷定有疼痛的洗礼，而他却要面向旷野，展开双臂。抬望夜空，不日之日，吹散疏影的慌乱，在归歇的梦里一声叹息。
晚上做梦，全是姚军。姚军的近景、姚军的全身照、姚军的特写、姚军的无奈、姚军的悲悯、姚军的狞狰......最后姚军的惊恐。
那是在断崖边，他向他伸出了手：“柳主任，救我！”
他伸手想抓住他，可还是晚了一步，他已经从悬崖边滑落下去。他跌跌撞撞来到悬崖边，悬崖裂谷处，云雾是那般的凶悍暴躁，它隆隆地咆哮着，喷涌着，狂巅着，不可一世，不可穷视。
“姚军！”他哭喊着，从那万仞的悬崖跳下去，乱峰嵯峨之下，嶙峋的深谷，不见姚军，只留峡壑险邃的模糊轮廓......
这时，柳杨的腿激烈地抖动了一下，就像他跌落在谷底......
梦醒了，他看向窗外。
夜依然在沉睡，是那样的寂然，没有一丝的鼾声。
他不由起身来到窗前，拉开了窗帘。窗外路灯下，楼房是静止的，夜是静止的，只有小区外矮小的树木干枝，就像人影一样蹲在那里，阴森森地窥视着路人。
若梦终归一梦，为何梦里不知？即使刀扎都没有痛感。梦里何知身非实，一晌尽欢，让我贪痴睡念三百年，就像前世的残垣断壁在红尘轮回，永不出世。可自己唇边的风韵却有她眉色生烟、发丝如染，犹如她隔着锦被敛眸而卧。
他重回床上，还想延续刚刚的梦，可翻来覆去，覆去翻来，就再也不能入睡了。一只羊、两只羊、三只羊、五只羊，不对，四只羊、六只羊、八只羊......现在怎么数也数不过来了？脑子严重退化，看来我真该去放羊，好锻炼一下自己的数数功能，只是祈祷，放羊的机器人不要那么快地出世。
好不容易一合眼，恍惚中，身子便又在悬崖边，悬崖边多了不知名的杂草和杂树，一片连着一片，一丛连着一丛，如遮天蔽月。却没有姚军的身影，只是恍惚有一个影子向他扑来，虽然他有些害怕，但却想知道这影子是谁，让自己不要害怕得醒来。可事实上，他已经醒了，但他却紧闭着双眼，他想看清到底那个影子是谁？姚军还是谁？
她吗？她怎么就成了一个影子？是不是在最好的时间入睡她就不是影子？有灯才有影，熄灯后，你是不是和我在一起？命悬一线的等待就像心中埋着的炸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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